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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思明

最近，源于野生動物病毒感染的新冠肺炎，讓許多患者痛苦不已，一些人也被奪去了生命，防控疫情、挽救生命成了國家這段時間的中心工作。從已經不治身亡的人數看，這次可能是比2003年非典更加嚴重的公共衛生安全事件，大家痛定思痛，都在為如何防止類似事件不發生、少發生獻計獻策。一項應急措施是國家市場監管總局、農業農村部、國家林草局發布公告，“至全國疫情解除期間，禁止野生動物交易活動。”要求對“各地飼養繁育野生動物場所實施隔離”，“對經營者、經營場所分別予以停業整頓、查封”等。從各地查封情況看，野生動物馴養繁育場所驚人，如近期云南進行封控管理的有2351家，四川完成封控隔離的有2919家。不知道人工馴養繁育野生動物全國存欄量是多少，也可能是數不勝數的天文數字。如據資料，2010年遼寧省野生動物養殖存欄量為14.9億只；2019年江西省雁鴨類養殖存欄量為500萬只，竹鼠存欄量50萬只；全國野生大鯢種群數量一共也沒有多少，卻在湖北某大鯢救治救護科研基地有3萬多條；大家都說難見雪豹真容，可是在青海某野生動物園就有10只，展出的6只雪豹中“除了有兩只斷腿和缺牙，其余都是從三江源等地救護的幼崽”。

真是不負泱泱大國盛名，許多野生動物的人工馴養繁育存欄量可能遠超其野生種群量。這些動物要從野外捕獲或人工繁育，要圈養飼喂，要運銷販賣，要加工消費，都非和野生動物親密接觸而不能完成。這不能不令人想起另一個環節，即活躍全國的野生動物救護，其不但要親密接觸野生動物，更有可能以提供野生動物活體方式，服務于野生動物的人工馴養繁育，推高公共衛生安全風險。因為我們的野生動物保護工作，進入了一個很大的誤區，就是到處都在救護野生動物。野生動物不能偶爾和人相遇、被人看見，否則就是問題動物，就要報告，就要來人查看，就要被以各種理由弄走，有的甚至怕野生動物自己回到山林，采取輪流蹲守的辦法，直到被裝進鐵籠運走才算放心。為此，全國從上到下建立了完整的野生動物救護工作體系和龐大的救護網絡，耗費人力、物力、財力、媒體關注和社會心力不少。救護野生動物，為各種原因陷入困境和面臨危險而不能自拔自救的野生動物除困解危，體現了人類大愛，本身沒有錯。需要質疑的是：

1.只要被人看見或肇事動物或破案沒收活體動物，都是不能繼續生活在野外或不能直接放生，而必需經歷救護才行的“問題動物”嗎，如果有這么多問題動物，那野生動物還怎么繁盛，我們履行保護包括偵破盜獵案的意義又何在呢。

2.在全面加強生態環境保護的今天，祖國大地上怎么會越來越有那么多野生動物需要救護，居然成為一項常規性、系統性、預先安排性工作，有沒有存在太多不當救護、不該救護、不需救護的情形。如果都是救當所救，那上世紀或者上上世紀國家完全沒有救護體系的時候，可以想象大地上會是什么光景。那時候野生動物還比現在還多很多，難道不是城鄉遍野都充斥著缺胳膊少腿子或周身疾病或無吃無喝而一蹶不振的野生動物，那人們該怎樣與之相處維系正常的生活。

3.野生動物排斥人是本能，即便深陷囹圄者一旦救出就溜之大吉，完全符合其習性。但是我們的救護，不管何種情形都先要弄回去人工養起來（當然也有直接放生的，非常好，這里先暫緩討論），這更非野生動物所愿，以死抗爭者常有。那么整個救護體系，年度或月度被救護者死亡情況如何，是不救護死的更多還是救了之后死的更多，有沒有這方面的資料對比，足以顯示我們的救護，在挽救行將死亡的野生動物生命上，成效是顯著的。同時，有沒有這樣的對比，即那些原本不需要救護的野生動物，經救護不但沒有死亡，還令其比野生時有著更好的繁衍生息機會，能為本物種野外不滅絕做出更大貢獻，以體現我們的工作價值。

4.野生動物只有生活在野外才名至實歸，也只有進入群體即區域生命共同體，才能發揮作用體現生態價值，由此而所有的救護只有不改變其野性且盡快放生野外，才有保護的意義，否則就成了野生動物的利用。那么，現在救護回來的野生動物，真正放生的比例有多大，沒有放生的究竟是人不想放，還是野生動物不想回去，或者是把野生動物折騰太久而家養化而無法回歸野外了。這些沒有放生的野生動物，其之被救護除了延續個體生命外，可以說和生態系統、野生種群水平上的野生動物保護，沒有了任何關系。但是它極易擠占保護資源，轉移社會關注，有沒有以救護個體代替保護群體的情況，投入產出比是否合理。

5.野生動物有沒有自然生、老、病、死或在各種突發災害中死亡的權利，如果將不計代價、分秒必爭延續一只野生動物生命所花的巨大費用，轉為解決大面上的某個制約因素，譬如直接補償利益相關者減輕資源利用、開發建設、生產運營的影響，或是暢通一條野生動物遷移通道，或是撿拾一片漁網等，會不會保護更多的野生動物呢，大小帳是否也要比較著算，借以優化一下我們的工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