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盼望最心酸
從昨天看完父親開始,到現在,一直心里沉甸甸的。父親的蒼老,快于同齡人。腦血栓造成的身體不靈便,早已經將他的睿智和幽默,驅逐的了無痕跡。他的思維是簡單的,語言是簡單的,生活的軌跡更是簡單的。只是在傾聽我們的談話時,他的思維會隨著轉動。偶爾的插進來問一句:你們在說什么?誰怎么了?我們笑著告訴他誰也沒怎么,我們只是在閑聊。他哦了一聲,緊張的目光就又變得茫然,每到這個時候,我的心總有小小的痛。
我的痛,來自于父親。本該是享受老有所樂的年紀,卻整日躲在樓里,坐在沙發上,躺在床上,最大的樂趣是打開電視機看 新聞,聽京劇。這個嗜好,是父親唯一沒變的。繼母說,父親脾氣雖然改變了,沒有了原來的溫文爾雅,多了暴躁,但是在算數和看電視時,依舊明白的很。是真的明白嗎?我在想,可能是吧!在我玩笑著說讓他資助我給孩子交學費時,他總會含含糊糊很痛快地回答說:我沒錢哎,頂多贊助你6毛錢哎!然后他擺弄著已經開始萎縮的左手,偷偷的笑著。笑著的同時,他的嘴角開始流淌哈喇子。我嘴里說著父親真小氣,心里卻緊緊地被揪了一下。
心被揪的狠了,就不想說話了。只是看著父親,看著他喝水,看著他發呆,看著他坐在沙發上,佝僂的身體。視線有些模糊,就轉過身,看陽臺上晾曬的父親的衣物。繼母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說父親的表現。說他不聽話,讓他鍛煉,他罵人,急眼還會拿著拐杖打人。父親在一旁爭辯說天天都在鍛煉啊,只是走的少了些。罵人的事有,那是心情不好。打人,沒有過啊!繼母哭笑不得,說孩子,我總勸我自己,不和這個有病的老頭子一樣的,他罵我,是因為有病,早先沒得病時,從沒罵過我。這樣一想,我就不傷心了。是的,沒病時的父親,一說一笑,從沒有高聲和誰說過話,對我們三個兒女,也從未打罵過。繼母說罵她打她我信,腦血栓病人幾乎都有這個特點呢。繼母說,別看你爸總罵我,卻從不罵你們當兒女的。每天掰著手指頭算,就盼著節假日,你們來了,他就會表現的很聽話,讓他鍛煉他就鍛煉,大小便也不會失禁了。我望望陽臺上曬著的父親的幾條褲子,心酸的不行。又快到了孩子放學的時間,我穿上衣服, 拎起手包,對父親說老爸啊,好好鍛煉啊,眼看著春暖花開了,腿腳走利索了,咱們一起下樓,我陪著你,去墨寶園,和你的那些老朋友們一起敘舊。父親顫抖著,一個勁兒地說:怎么就走啊,怎么就走啊,還什么時候來啊!我笑著,握了握父親的左手,想告訴他一個期限,卻張不開嘴。因為我真的不知道,下一次來看他的時間,究竟是哪一天,轉身走出父親的家,繼母站在門口,一直看著我消失在樓道的拐角。
外面,陽光明媚。而我的心情,卻一直無法釋然。常回家看看吧,老邁的父母,期待的是兒孫們繞膝的幸福,那是沒有溫度的金錢不能給予的。工作忙只是一種借口,距離遠不是阻擋回家的理由。世上最心酸的事,是盼兒歸。